坠入恶魔陷阱的人
01
关鹏是个警察，也是个可怜的男人。自从五年前妻子和儿子出了车祸后，年迈的母亲因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不久也生病去世了。
临死，她给关鹏讲了一个关于恶魔在人间的故事，大致内容是:不要以为人间没有恶魔，有时恶魔会化身人类，去惩罚有罪之人，继而掠去他们的灵魂。被恶魔选中的人冥冥之中聚集在一起，而他则扮成人类藏匿于当中，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
只相信科学的关鹏不以为然，终究只是一个故事罢了，多数应是这样的套路开场:离奇的自杀预兆着恶魔的降临。
至于结局，倒霉的不一定是坏人，只有坠入恶魔陷阱的人才会遭殃。
02
同学兼同事，关鹏和李平的关系很铁。两人是搭档，除了睡觉，基本形影不离。
情调上来时，文气嗖嗖的李平也会约他喝杯咖啡。他习惯于晚上请，喜欢苦涩中伴着夜色的香醇。
但关鹏并不承情，反感他端着杯子时天马行空的思维。这不，一坐下，他就甩给关鹏一道智商题:“知道为什么酒驾者戒了酒又重蹈覆辙吗？”
关鹏真的不愿谈这个话题:“能不能单纯喝喝咖啡？”
“这很重要。原谅他人决定了你今后的生活态度，久之可成为信仰。”李平说。
关鹏把杯底的咖啡倒进嘴里:“有个人几乎杀了你全家，这时候你还有没有信仰？”
翌日，关鹏接到一单棘手的案件，二话没说，携李平立马奔赴出事地点。
死者为男性，躺在一辆面包车上。右手的掌心向上，挂着一串黑色念珠。脸上有伤，凶器为锋利的玻璃。
“从二楼掉到车上，不可能有这么大冲击力。”自杀还是他杀，与关鹏争论了一会儿，李平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两层楼，表示疑问。
关鹏肯定地说:“手上拿着念珠，说明死者当时很冷静，没有激烈的反抗。他杀的可能性很大。”这样说着，目光锁定地上，“周围没有玻璃渣，凶案现场不在这里。”
他走了几步，怀疑死者是从不远处的商业大厦上跳下来的。
这说法让李平不解:“莫非人死了会拐弯跑到这里？”
“不是不可能。”关鹏指着路边被损坏的障碍物，证明自己并非强词夺理，“这东西会令汽车反弹。”
说罢，他们不约而同向大厦走去。
与此同时，几个人正顺次推开大厦一楼的门。
第一位年轻人西装革履，后面跟着的女士五官精致，有着前凸后翘的热辣身材。接着是笑起来鱼尾纹密布的老妇。第四位看上去有点凶，背着一个包，满脸络腮胡子。
填好登记表，他们商量好似的朝六号电梯方向走去。刚关门，被一穿着保安制服的彪形大汉强行挤开一条缝。
各自沉默着按了要去的楼层。沮丧的是，此刻电梯出了故障，上不去，也打不开门。想打电话通知朋友，拿起手机，却没有信号。
这一幕没有逃过监控室工作人员的法眼，及时通知了安检人员小陈去处理。
03
十分钟左右，电梯内的五个人开始呈现出形态各异的表情。
西装男色眯眯地盯着那位衣着性感的女士，手插裤兜，靠在角落吹起口哨，幸运地得到了女士的白眼。
老妇人却焦躁不安地瞪着保安:“你是这里的保安？一定有办法和义务解开目前的困境。”
“义务？阿姨，我只是昨天刚来的临时工。”保安很委屈。
络腮胡子看透一切，闭上了眼睛:“拜托各位，能不能别废话？”
关鹏和李平到达大厦门口，看见保洁正打扫着地上的玻璃渣子，两人默契相视，一起出示证件让其离开。
就在保洁离开的一瞬间，一块硕大的玻璃从高处“啪”地一声，摔在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一场虚惊让关鹏的心怦怦直跳。望着远去保洁的背影，他联想起了母亲那个故事。
有恶魔参与的情节里，无辜者们的灵魂是可怜的，无知的世界，他们永远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而打着正义旗帜的恶魔有时候并不分青红皂白，对那些试图阻挠他的人丝毫不手软。
检查六号电梯的线路，小陈没发觉异常。一边把情况汇报给监控室，一边马不停蹄去地下室检查总线。很遗憾，一切正常。他拍着脑门，百思不得其解，严重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平，决定回到顶层关闭电梯开关，重启，看可否解决。
然而，自打他去了顶层，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他——失误让他掉进无尽的深渊，再也没有爬上来。
电梯的灯也是不厚道，趁火打劫，忽明忽暗。黑暗中，性感妹的屁股不知道被谁摸了一把，她尖叫一声，感觉有风钻进后背，一阵凉嗖嗖地。灯亮了，有血流下来，她掀开衣襟给老妇人看了看，老妇告诉她，伤口像是尖锐的利器造的孽。
性感女犀利地盯着西装男:“是不是你摸了我屁股？”
西装男摇了摇头，下意识朝后退了退，抱着手臂，试图遮住衣服上的血迹。
“他身上有血迹，一定是他干的。”一天临时工的职业敏锐让保安不由自主高喊。
“不可能，是她被划伤后蹭到我身上的。”西装男解释。
话音刚落，灯光灭了，重新亮起，又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西装男的心脏部位插着一块三角形玻璃，死了。
在大厦有关人员的配合下，关鹏很快验证了自己的推断，那位手拿念珠的死者，正是从三十五楼的窗户跳下去的。
到达监控室，关鹏要求把录像重新播放，每一帧都不要错过。吩咐李平去前台调查六号电梯里三男两女的登记信息，并打电话申请上级支援，希望命案和电梯故障皆尽早解决。
电梯里，络腮胡子用手戳了戳上面，发现是个天窗。他踮着脚打开，刚要爬上去，被保安扯了下来:“事情没解决之前，谁也别想离开这个地方。何况你到上面，也得沿着线路攀爬，不想要命的话，请再爬一次。”
“来来来，我让你们检查我身上到底有没有害人的器械。”保安的话激怒了络腮胡子，他双手扶墙，背对着其他人，挑衅。
保安上去把他全身摸了个遍，但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表明凶手就是他。
04
看着地上的西装男，老妇人又开始挑战保安的极限:“他应该是冤死的。我刚才看见是你摸了美女的屁股。”
保安的脸“刷”地红了:“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曾被哥哥锁在汽车后备箱里七个小时，从此患了空间幽闭症，对这个没兴趣。”
“说谎。”老太婆冷笑道，“卖惨掩盖不了你杀人的事实。”
话刚落音，电梯里漆黑一片。片刻，老太婆脖子上缠绕着绳子，活活被勒死。
保安和络腮胡子怒目而视，咬死对方为凶手。
眼前的景象令性感女几乎崩溃，她把外套脱掉，隐隐约约露出乳沟:“保安大人，快，杀了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幽闭的空间里，“咣当”，真的有人死猪般倒在地上，只不过不是络腮胡子，是性感女嘴里所谓的保安大人。
作为警察，在自个眼皮子底下连连出了三条人命，关鹏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一起又一起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侮辱了警察的职业？不，他觉得罪魁祸首是自己。
剩下的两个人，到底谁才是凶手？通过监控录像回放，两个地方让人生疑:一是背着包进了大门的络腮胡子，电梯内却没了包的影子。二是明明没人摸性感女的屁股，她却栽赃陷害其他男人。
在卫生间找到包的警察很快排除了络腮胡子杀人的嫌疑。大门外此人的女朋友作证，原本他今天来大厦，是到二十八楼参加求职面试的。上楼之前觉得背着厚重的包不方便，就藏在了卫生间的隐蔽之处。
被调查的这几个人，几乎不算什么好人。保安有打架斗殴的前科，西装男的营销诈骗曾让很多顾客倾家荡产，顺手牵羊拿别人钱包的老太婆其实是个小偷惯犯。唯一清白的是络腮胡子，没有什么过往劣迹的记录。
现在只剩下性感女了。三次勒索已婚富有男士，后嫁入豪门倒是消停了，但面对年长她二十七岁的丈夫，谁又敢说她不是为了觊觎将来的继承权呢？今天打算去三十二楼约见律师，动机就不纯。
出人意料的是，以“你妻子有图财害命嫌疑”的理由联络性感女的老公，即本市民企“盛辉”集团的老总，他根本连面也没露，就让助理给推辞了。
按常理来说，听到同床共枕的另一半要杀自己，怎么可能会表现得这么淡定？
关鹏发现大厦里出现了不少带着“盛辉”字样的安保人员。
究竟是性感女要杀配偶，还是丈夫早有所料，先下手为强，欲除其命而后快？
八年前有个类似的案子，一起先枪杀四个陌生人，最后才枪杀出轨的妻子，故意造成连环杀人的，至今也未破解的“镭射”狙击案。
如今，历史赤裸裸再次重演。跳窗而亡的念珠人、六号电梯里连续命丧黄泉的三个人，四个陌生人、生命危在旦夕的人妻……
05
五个人，仅存的性感女和络腮胡子，为了保命，各从死人身上拔出一块玻璃与对方周旋着。
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情急之下关鹏拿起了通话器:“看看你俩在干什么？其实我理解这种处境，五年前我曾因为失去亲人酗酒而险些丧命。知道后来我怎么走过来的？负责任。为死去亲人的寄托、为我自己负责任。你们活着却要杀人或自杀，对得起自己这条命吗？”
性感女听了，鼻子不自觉一抽，颤抖着双手与络腮胡子讲和:“你先放下，我就放下。”
络腮胡子蹲在地上，紧紧盯着她，眼神里满是防备:“要不，一起放下？”
性感女虚晃一招，把玻璃抛到一边，趁对手蹲下的档口，手伸向屁股上的裤兜，那里藏着另一块玻璃……当然，经过一番搏斗，活着的那个人却是络腮胡子。
他痛苦得抱着奄奄一息的性感女，幻想着这只是一场践踏生命的游戏，自己侥幸存活，得感谢对手的施舍。
孰料，突然站起身来的老妇把他从幻觉拉回现实。
他恍惚着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老妇诡异地笑了:“五个人，除了骗子荡妇小偷流氓，就你一个人清白。拍着良心问问自己，五年前，是不是也干过什么坏事？”
络腮胡子惊魂失魄，放下性感女，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五年前，他的确干过坏事，作为一场车祸的肇事者，不小心撞死了路边的一对母子后，见四下无人，开车逃逸做了个怂逼。
老妇听完他忏悔的回忆，狂笑不止:“原来骗子荡妇小偷流氓和你这个逃兵都是一类人。”
络腮胡子仰起脖子:“杀了我吧，逃兵本就该死。”
说罢，低头想帮老太婆寻找害死自己的凶器，抬首，她却早已不见踪影。
关鹏开车送络腮胡子去派出所自首时告诉他，他当年撞死的那对母子正是自己最亲的妻儿。
“你一定恨死了我。我是个逃兵，也是个魔鬼。”明知道说这话丝毫减轻不了自己的罪孽，络腮胡子还是说了。
关鹏手扶方向盘，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母亲说过，有时候那些离奇的自杀是预兆着恶魔的降临，但是别怕，这终归只是个故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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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mpathy for the devil》《同情魔鬼》滚石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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