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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后烧的瓷缘绿碗是景德镇烧的吗?

是的,解放后烧的瓷缘绿碗大多数是由景德镇瓷器厂烧制的。景德镇是中国最重要的瓷器产地之一,以其独特的瓷器制作工艺和出色的瓷器质量而闻名于世。在解放后的新中国建立初期,为了满足人民对高质量瓷器的需求,景德镇瓷器厂大量生产了瓷缘绿碗等各类瓷器产品。这些瓷器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上非常受欢迎,也为景德镇瓷器的传统和声誉做出了重要贡献。所以可以说,解放后烧的瓷缘绿碗大部分是由景德镇瓷器厂生产的。

瓷缘,从大林到竹山湾(玫瑰园作业)

掬水为醴,抟土成瓷,说的就是我们醴陵的陶瓷。童年的我,少女的小姑妈,我们是一起伴瓷长大的。每一种缘份,都会写就一个故事。我们的瓷缘,从一个叫大林的地方开始……

(一)

建中瓷厂,是一家国营企业,也是我的爷爷奶奶上了一辈子班的地方,当年就在大林,位于醴陵现在的东堡乡。小姑妈却一再强调,那时候属于大林公社,大林大队,小林生产队,是一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燕子,你还记得不?自觉我的记忆力很好,入学前的童稚和快乐像一钵星星,洒落在爷爷奶奶温暖的怀抱中,跌入小桥流水的安然与白瓷如玉的光晕里,我当然记得。

我爸爸是知青,下放到北乡,并在那安家结婚。我一岁多就给奶奶带到瓷厂去了,后来政策落实,爸爸得了工作去小镇粮站上班,妈妈要干家务干农活,不久又有了妹妹,所以我就一直随爷爷奶奶和建姑长大,直到上学。后来提起小时候的话题,大家总是说我特别好带,又听话又不往地上坐,雪白的兜兜衣穿几天也不脏,像个安静的瓷娃娃。

仅仅大我十一岁的小姑妈是在建中瓷厂出生,所以名字里带个“建”字,我叫她建姑。建姑说,建中瓷厂最初是在北乡的一个叫唐脚湾的地方,她就是在那儿出生的,后来整厂搬迁至大林。

为什么厂子要由北向东迁离?并不是太清楚,但我脑海中最早拥有的记忆是一幅关于建中瓷厂的水彩画,透明而流动的一切,明艳温馨,浸润着我童年的光影。瓷厂很大,进门就是一个大水泥坪,四周散落着独栋或联排的房子,上下班的时间一到,各个车间的工人鱼贯入出,一色的工作服,工作帽。瓷厂的左边是条小河,河畔有一排沿河而建的房子,那是瓷厂的职工宿舍,我和爷爷奶奶的家是第一户。河上有铁路桥公路桥跨过,有爷爷种的丝瓜一条条悬挂在稻草绳上横过。浅浅的河水清澈见底,白色的褐色的淡绿的鹅卵石就是一枚枚光洁细腻的宝石,静静地随意镶嵌在浅黄的沙砾上,小鱼儿一阵一阵快活地来来去去。阳光照过来,与水辉映,鱼和丝瓜的影随波荡漾。夏季时光,是从爷爷将我骑在肩膀上卷起裤腿淌水摘丝瓜捞鱼虾的时候开始的。当余辉印染着大片的厂房和低矮的土坯房宿舍区时,扎一条又黑又粗的马尾辫的建姑斜跨着军绿色书包从桥上走来:“爹,烧烘房一天怪累的,还驼着燕子!来,小燕子,姑姑抱你!”

“不累,咱们燕子有味,解乏。走,回家吃饭!”爷爷放下我,提起建姑的书包。

“爷爷,书包上红色的字写的什么呀?”我好奇。

“写的是:为人民服务。你读书了就会认得。”爷爷又黑又瘦,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接着又对建姑说:“建明啊,下个月你就高中毕业了,大林小学要招老师,你合适。”

那个时候小学是五年制,建姑读书早,五岁发蒙,所以虽说是高中毕业了,其实才不过是个16岁的小姑娘。刚好到了家门口,建姑放下我:“爹,我不喜欢当老师,我喜欢瓷,我去厂里上班吧。”

“你宝里宝气,瓷厂上班从炼泥,摞泥,旋坯,印坯,洗水,画花,上釉,装坯,到烧窑,包装,哪一个车间不是体力活,还三班倒,你看我和你爹哪天不是一身泥巴一身灰的?去当老师可是难得的机会,教书多好,听话!”端着菜放上小木桌的奶奶抢着对建姑说。

建姑是家里的幺女,长的又好看,在父母面前自然娇惯些,她撅嘴说:“我真不想教书,那些孩子又不像我屋里燕子这么干净这么听话这么漂亮!厂里人多热闹,脏点累点怕什么,瓷碗瓷杯,还有花瓶菩萨,美美滴,我都喜欢!”

奶奶见她执迷,只先哄着:“那你先教书,真不喜欢我们就进厂。”建姑这才点头,用食指在我脸上刮了一下,黑眼睛重新闪亮着快乐之光。

都说爱上一个地方,是因为那里住着某个自己喜欢的人。其实不然,年少时爱上的一个地方憧憬的一份工作,也许是爱上一件物品,爱上一种氛围,触动心灵的一份缘漫不经心地悄然跃踞,连自己也不知道。情缘,时过境迁多少会留遗憾,各闯天涯,不背离也不相依。物缘,却会被小桥流水的情怀细细漂洗,被红尘阡陌的故事点滴润泽,一直在,即使自己是个庸常之人,也会心存感念,愈发珍惜一切,做一个内心丰富却心性单纯的人。

陶瓷,无论是日用瓷还是工艺美术瓷,都是人类智慧的凝聚而成。适宜的水土,悠久的制瓷史及一代又一代陶瓷人不断探索,使得醴陵釉下瓷日益彰显着一份渊源流长的创造之美,和一份薄施淡彩的独特艺术清韵。瓷,可用可观可藏。但陶瓷人的工作环境工作强度,从来是被脏和累裹挟前行。

我的童年,就是在瓷厂的各个车间逗留长大的。奶奶干过的工种比较多,旋坯,浸釉,装坯,长长的车间冬冷夏热,湿度大。奶奶有头疼顽疾,估计也与这工作环境有关联。记忆中,爷爷的工作就是烧烘房和烧窑。冬季时,爷爷喜欢带我去上班,他那儿一年四季热烘烘。无论哪一季,爷爷一进车间就只穿一件蓝布工作服或蓝布汗衫,肩上搭一条有黑斑点的发黄的毛巾。他抡起大铁铲,铲满一铲煤速送进满肚通红的炉门内,一人要管几个炉门。半站半蹲,明力加暗劲,一铲接一铲。不用几分钟,汗珠子就冒满额头。逐一铲满每一个窑门,爷爷可以擦把汗稍微休息一会。这时,我会将他的军用水壶递上去,他拧开壶盖,仰起头,壶底朝天,冷水就迫不及待地灌入了他的口中。五十多岁的爷爷头顶已微秃,皱纹刻满面,他抖动的喉节和咕噜咕噜的喝水的声音令小小的我一直不能忘怀。我会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剥了纸:“爷爷,你累了,你吃糖!”每次,爷爷摇头:“爷爷不吃,留给咱燕子吃,爷爷给你讲故事!”

“以前在唐脚湾厂爷爷也是烧窑,那还是龙窑,烧柴,那才叫累,又烟熏火燎的,上一天班,一脸乌七墨黑,眼珠子都要爆,你建姑那时也是你这么大,说我像个牛魔王。”爷爷扮个鬼脸朝向我,吓得我直后退。

“现在是烧煤炭了,叫什么窑呀?”我问。“这是面包窑,也叫圆窑,你看外面不是有好些个圆形土包吗,里面放的就是贴好花上好釉的瓷坯,爷爷铲煤一烧,就成了我们吃饭的碗喝茶的杯了。圆窑好呀,一次烧的瓷多。”爷爷当我是大人呢,一样样地和我讲。几岁的我很骄傲,画上了简洁的蓝花草的碗和杯雪白如玉,可都是我爷爷烧出来的。

千年窑火,不停歇地熊熊燃烧,泥坯,色料,釉浆,互侵互反应,复炽复淬炼。打开窑门,终于看见了期待中窑变之结晶——瓷。爷爷掌控的窑火,除了烧出美瓷还烧得出快乐。

我还记得有一个冬天,我和建姑睡一个床,清早就听得床下老鼠跑马似的响动。建姑吓得大喊爷爷奶奶过来。房门一关,东西一移,小小的房间里,两只麻老鼠无处可逃,竟然被活捉。“走,跟我去上班,看我怎么惩罚它们,敢吓我屋里幺妹子和乖孙女!”爷爷用麻绳吊紧两只老鼠的尾巴,提着甩着出门了。我和建姑兴冲冲地跟在后面。来到烧窑车间,爷爷打开窑门,将老鼠往里一扔,它们“吱吱”叫了两秒,一会就蜷缩一团,变焦再变红,再一会成了窑内的一掫红灰。爷爷从炉灰内变魔术似的铲出两个烤红薯,我和建姑拍手又跳又笑,原谅我们的残忍,原谅我们将快乐建立在小动物的焚烧之痛之上,老鼠当时可是三害之一,而且烤红薯香得又太离谱。

抱着我牵着我在厂区内厂门外四处玩的建姑,真的在高中刚毕业的那个秋天当了一名教师。她每天带着我去上班,我,是她课堂上年纪最小的旁听生。她的杏眼多了威严,她的言语,多了耐心。但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并不在这三尺讲台。

一年后,奶奶因头痛顽疾而提前办了病退,回到我们北乡的老家。建姑离开了学校走进了建中瓷厂。她在每一个岗位开始学徒,从泥到瓷,繁锁的每道工序,都是繁重的体力活加细致活,是破茧成蝶前的煎熬中的蜕变。建姑聪慧活泼,手脚利索,很快,就能胜任瓷厂的各项工作。

我是建姑的小跟班,无论她上班中还是她下班后。她和好些年轻女孩喜欢在下班后去家门口的桥上吹风,我听不懂她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她们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她们的面庞像出窑的玉瓷,眼睛里的笑映出如画远方。

(二)

八十年代的远方于还是孩子的我,八里以上就算。比如外婆家,比如爷爷和建姑上班的瓷厂。

1982年,建中瓷厂又搬迁。这次,是往城里搬,城郊,石子岭往北乡走一程,有个叫竹山湾的地方,座落着爷爷和建姑新的工作之所,它不再叫建中瓷厂,改名为醴陵市日用工艺瓷厂。这也意味着,新厂不但生产碗和杯碟的日常用瓷,还做欣赏类工艺美术陶瓷。

建姑满心欢喜地来到新厂,如所有青春华年的女生一样,渴望以长大的名义走出家庭,融入社会,独行独立。她住进了集体宿舍,与另外七个女孩挤在一室。建姑喜欢看书喜欢唱歌,会弹电子琴。有文艺气息的人爱做梦,爱一朵花的清芳,爱一片叶的柔绿,爱一件瓷的温厚。

我回家上学了,不再是爷爷和建姑的跟班。而作为株洲市的一家国有中型企业,新的瓷厂,更大更具竞争力了,于我,也有了新的吸引我的地方。一到夏天,我就开始盼望暑假的到来。在我的脑子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却有免费的零食。我会以各种理由要去:我想爷爷了,我去给他扇扇子,我想建姑了,她答应带我上街买新裙子的,我还想去看新厂花坛内的花开的有多美………

“是想去吃冰棒吧?”慈祥的奶奶一语就猜中我的小心思。白糖冰,香蕉冰,绿豆糕,那份酷夏里能拥有的冰凉和香甜,对于小馋猫似的我,魔力无边地诱惑着我。冰票,一天一人三张,厂里发的高温福利,爷爷说牙齿受不了不吃,建姑说一天三支她吃不完。于是,等我和妹妹去时,厚厚一叠白纸印黑字的冰票已在等候。

厂里的每一处我走得很熟络。进厂大门右边就是一层一排而过的红砖房办公室,紧挨着的就是篮球球坪。再往里走,就是大片大片的车间厂房。如进门直走,定有饭菜香从这栋房子飘出,不用问,大食堂。食堂的上面是爷爷住的宿舍,下面是建姑的宿舍。

每次暑假去,就是住在建姑那简陋的两层小楼里,二楼。房间很拥挤,四个上下铺,八个女孩子。都说少女心一万岁,无非是爱美之心任花香盈径。靠窗户摆着唯一的一张桌子,桌子有两个修长的白瓷小花瓶,随意插入的栀子花芬芳浅溢,对抗着窗外的烈日炎炎与蝉声枯乏。我端起花瓶,看瓷,嗅花。“瓶子漂亮吧,厂里做的,下次你带几个回家去插花!”一女孩逗我。我说:“可以随便拿吗?”“当然不行,傻,这是丢等瓷!”丢等,意味着是差的。我仔细看,有一个瓶口碰缺一丁点,有一个瓶腰上染了一点芝麻黑。美瓷,对美的要求的就是如此苛刻。

喜欢瓷的她们也喜欢我,我嘴甜,一屋子的姑姑姨妈地喊,喊得沁甜,所以我的冰票是越吃越多的。对了,冰厂在哪儿呢?太容易,我每天会提个塑料外壳的热水瓶去装冰棒,出厂门对面往右走一百米有个小屋,就是造冰厂。呆在宿舍没味了我会跑到建姑车间去,轰隆隆的机器声淹没了我喊她的声音。车间很大很长,虽然不闷,但多台立式鼓风机吹出的风像是流动的热浪,在车间里四处窜。建姑坐在流水线旁,熟练地贴花纸。都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年轻又认真的样子流露的美并不是一身蓝色工作服可以掩饰的。渌水悠悠,釉色微微,与瓷结缘的人,心中向往着美好。

爷爷的工作依然是烧窑,夏天里,汗流浃背的他比以往更黑更瘦。小时候我从未在热天去过烧窑间,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闷燥炙热,初次入内,喉咙一会就感觉干干的,呼吸也吃紧。我问他:爷爷,会热死人去,你吃得消吗?圆面包窑胃口真大,煤吃的那么多。”

“不用面包窑了,这是推板窑,先进了,陶坯的吞吐量更大,而且可以连续推送,不歇窑。爷爷老了58岁了,再干两年就真吃不消了,就该退休了。”爷爷擦着汗,脸被窑火映得红光满目面,稀疏的头发和胡子一色灰白。爷爷说,烧窑,看似体力活,只需一铲铲的煤炭往炉内送,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技术活,要懂得测看火候,掌握窑温变化,决定停火时间,咱们醴瓷是高温釉下瓷,温度达1380度,要知道,到了1200度,往上升温就变得极其困难。

从一摞泥巴放入炼泥机到打开窑门捧出一件瓷,繁复的工序都是一次承前启后的关键所在,任何一个环节出差池,呈现出的瓷就打破了它本该拥有的完美。造瓷界有句话叫“生在泥上,生死窑上”,说的就是泥料是造好瓷的基础,窑火是瓷问世能否惊艳的保障。窑火未掌控好,前面所有的用心都将功亏一溃,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所以烧窑也称为“火中取宝”。

瓷韵传四海,窑火越经年。一窑瓷器烧下来,历时一昼夜。像爷爷一样普通平凡的烧窑人心底都藏着最深沉的一句承诺:给我一整天,还你一千年。

那时尚小的我,隐约间也开始明白洁白胜雪,彩透惊虹的瓷,凝聚了多少双逐梦的眼眸。而塘脚湾建中瓷厂到大林建中瓷厂,再到竹山湾的日用工艺瓷厂,不单是简单的厂址的变迁,更是陶瓷生产规模,生产设备,生产技艺的一次次改良与突破。

当时的日用工艺瓷厂生产的瓷器很受好评,日用瓷,工艺瓷除了国内的单,还均远销东南亚。

(三)

优胜劣汰是市场经济的规律,一个企业的持续发展必须具备的是良好的市场竞争力,否则,萧条就在一朝一夕间。紧邻的两家国营大厂国光瓷厂和群力瓷厂正处鼎盛时期,一些民营企业也开始壮大,日用工艺瓷厂的设施和技术没有去更新,市场份额不断下降。1986年,瓷厂领导决定不再生产日用瓷和工艺瓷,投资9000万规划改型新产品投产,主要设备是从意大利引进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彩釉墙地砖生产线,年产可达100万平方,在国内首屈一指。厂子再次更名为:醴陵市长城彩釉砖厂。

日用瓷,工艺瓷,再到建筑陶瓷,北乡,东乡,再到城郊,一拨陶瓷人紧紧相随。爷爷退休了,建姑还在。

新生产线进口的设备,首先必须学习。意大利设备厂派了安装调试人员过来,建姑是高中生,属于文化程度高的职工,被调去参与首批岗位学习。

新的车间我也曾去过,与以前的面貌大相庭径,干净敞雅,机器铮亮簇新。建姑说,蓝眼睛高鼻子卷卷毛的外国人做事倒是极端认真,还挺礼貌和气,也挺幽默,工作之余,会参与她们的抓阄,按游戏规则出钱凑份子买零食。

建姑做事努力,学东西很快,年仅23的她不久当上了车间主管。釉面砖是继甩石,水磨石之后的新型建筑砖饰,品质与外观都更受市场欢迎。改做彩釉砖,给瓷厂带来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我渐长大,学习也紧了,去建姑那不多。建姑上班的厂,再不做生活用瓷,我乡下老家,却处处有瓷。除了普通餐具调勺,那时我家就有镶金边的水果碗,椭圆形的纯白或画上蓝花的鱼盘,汤钵。厨房门口挂着扁方形的蓝色的筷筒,镂空雕花,精致无比。神龛上的观音娘娘,华服美目,弥勒笑佛,耳垂及肩,初一十五受着奶奶的敬拜,我安静地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时刻特心安心暖。我最喜欢玩爸爸房间的书桌上的七品芝麻官,红袍加身,黑色的腰带黑色的帽子,他的头部不停地左右摆动,帽翅上下颤动,我记得瓷偶底部有一行细字: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至于一些坛坛罐罐,花钵,就更多了,奶奶用它们做腌菜泡菜,盛茶油,也有的做了猫狗鸡的饭钵。有一款小花瓶,或通体凝白或白㡳浅草,轻柔剔透晶莹旖旎,且器形修长,瓶颈长瓶口小,像婀娜的少女,奶奶总喜欢拿来当做蔬菜种子的收藏器皿,说:这个好用,口子上塞砣棉花收得妥贴。于是,一排小花瓶被贴上小纸条站在柜子上,丝瓜,金瓜,冬瓜,富瓜,刀豆,秋豆干。

七八十年代乡村的物质生活是清苦的。空荡的屋子只有必须的桌椅板凳床,家家差不多,装修装饰是不存在的。我和妹妹的房间的木质窗台却与众不同,木梳和金属框的圆镜摆在左边,右边则摆着一盆兰花。一白瓷盘托着一方形的浅黄色的花钵,铺满光洁滑润的鹅卵石,兰草柔柔的纤长的叶碧色浅漾,二三朵蓝紫色的小花像二三只蝶轻盈飞抵,流连忘返。早上起来,梳着头发,瞄一眼兰草,透过玻璃窗,狗欢鸡鸣,雾岚晨烟,光阴如线,如瓷………

一转眼就到了1993年,有一次建姑回家,说:“两月没发工资了,估计厂子难以维系下去了!”爷爷问为什么,建姑说:“厂里的历史负债重产品价格下不来,佛山建筑陶瓷厂如雨后春笋,我们的设备又面临换代置新,资金哪里有?”

第二年,长城彩釉砖厂宣告破产。再后来,被国光集团收购,仍上线建筑陶瓷。改革的浪潮日新月异,与瓷结缘的一片土地现在已经终止了它的制瓷生涯。我许多次驱车经过它,它无可避免地卷入房产开发的风潮,1380度复焚烧复炽热的竹山湾,没有了机器聒噪的轰鸣,没有了瓷片清脆的回音,高楼耸立间,一派鸟语花香,风和日丽。

(四)

五年前曾读过川村元气的一本新小说巜如果世上不再有猫》,有这么一句话:人都具有轻易将宝物变成破烂的能力。

我有什么宝物吗?我怎么可能将它变成破烂?

某日,我和年过五旬的建姑聊天,说起建中瓷厂,日用工艺瓷厂,彩釉砖厂,说起咱家那些瓷器。她说:“东堡古窑的一件瓷现在身价很高,群力的一个挂盘当时二三块钱一个,现在有人出八九千收,以前我们厂的瓷更久远,越发难求了。”我每天与陶瓷制造机械和陶瓷人打交道,也曾听闻瓷在岁月长河里沉淀的美被标上不菲价格,万物皆如此,面临消失,才弥足珍贵,成为心中的宝物。

想想,几十年前乡下老家的那些瓷呢?随意就让她碎了,随手就将她扔了。辗转搬迁中,不知何处了。宝物,轻易地变成了破烂,掩于岁月掩于尘埃。

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所幸,醴陵陶瓷,以独具的釉下五彩之魅力,可作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名片,与世界对话。爷爷奶奶一辈子与瓷为伍,只为生活。我和建姑,都濡染了一段绕不开的瓷缘,纵使我们手无名瓷美瓷宝物瓷,但从大林到竹山湾,我们骨子里,早已与瓷相通。或者,记忆中与瓷相携而行的时光,就是自己私享的无价之宝吧。

我始终相信,浮光掠影间,历经风雨依然静美优雅的女子当如瓷,懂得用一颗宁静谦卑的心,构筑一方空山新雨后的率真清朗。

(褚老师)巜醴瓷》巜西散》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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