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的作者是清代的沈复,出生于衣冠之家。既非才子秀子,也非操文为业的人,本着不辜负苍天的厚爱之心而提笔写下了他的生平自传,不曾想“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无意中的叙写,反而成为一本传世的佳作。读来只觉清新上口,笔墨清透,心中留香,似一颗颗的玉石轻轻敲击于心房之上,清脆之音掷地有声啊!实属得闲怡情的佳品。 《浮生六记》应用大量的篇幅写与妻子的闺中趣事,让我感触尤为深刻。
李白有诗云“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而苏东坡也有诗说“事如春梦了无痕。”人生的道路中既有风雨坎坷,又有彩虹初现,只要人是平安的,又何须介怀呢?便如山中幽兰,自有清高的姿态。沈复能够与自己的妻子相执素手,看鸿雁轻飞,看月落日升,看春冬秋复的美景,此生亦足矣。
翻看自古诗人,词人的佳作,多是恩爱却难白首的例子,读来让人唏嘘,呃叹。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句句深言直戳人肺腑,致使喉咙哽咽难当,恨不得能有死而复生之术,让其爱妻回还。但是时间最可恨之处就是麻痹当下人的心,让人不懂珍惜,误以为是最寻常不过之事,然后在猝不及防之时,便突然收走,让人难忘难当。就其本身而言,是让人非常无奈的。
你我如同一只蜉蝣,生存在广阔天地间,叫人转眼忘却。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本身是真真正正存在于这世界的,活于天地之间,因不愧于自己,珍惜当下的时光。
《浮生六记》中,沈复,字三白。三白与芸娘的爱情便在于平淡而透出的自在可爱,如同是阳光照耀着,发出白光的美好珍珠。其中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与芸娘自小便互相倾心,三白暗许“非云芸娘不娶”之誓言,所幸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七夕时,在河边共享如白练的月色,享天光一色,波光如练。看天上牵牛织女相会,白云流过。共游沧浪亭,感受两袖清风,明月作衣披身的身心舒畅。更有甚者,三白刻的两枚“愿生生世世为夫妇”的图章,用作来往书信互为拓印,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他们身上的洒脱和豪爽更是吸引着许多人。三白夫妇好友众多,也是得益于此的吧。芸娘与那时代的女性所不同,她身上体现着的是开放,积极向上,蕴含着新时代女性的美好。有沈复相伴,他们的爱情作为基础型,在封建的时代,这是多么难能可贵。
有歌唱到“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三白夫妇相互扶持,相互理解,互相尊重,两人走过此生。日子是一砖一瓦,而生命是不离不弃,他们的爱是一座琉璃小筑,外面世俗的困扰进不来,却不断向外散发着迷人炫目的光彩。
两人一路走过春秋冬夏,一同穿过时光,而紧紧相携着手,一起等待运中的花开,一起在阳光中喝酒,在月光中吟诗,一起体会身边每滴雨落,每一个安静的黄昏和每一阵浪漫的风起,他们一起将日子过成了一首诗,不是充满着才柴米油盐的风尘,不是官场喧嚣的无奈,而是以月吟花满的美好。
芸娘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即使她四岁丧父,家境贫寒,但是她有着足够的担当和足够的勇气,靠刺秀养活着寡母幼弟,供其读书。她在书箱中翻出了一本《琵琶行》,便自己开始学着认字,从而又慢慢学会了写诗。在沈复的人生道路中,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不爱慕荣华富贵,珍贵首饰,却唯独喜爱破书残画,细心保存。芸娘曾对三白说,将来老了要以布衣诗酒为伴。
芸娘细心打理三白的起居。家中花瓶虽不名贵,却总是装满四季的各色鲜花,香气满室萦绕。夏季火热时,芸娘发明“活花屏”既可观赏又可以乘凉。家中贫困时芸娘也变卖自己的首饰陪嫁,无任何怨气。
更难得的是一次油菜花开的时候,沈复与友人想去郊游,却苦于无酒菜可随行。芸娘想出叫买馄饨的担子随行,这下有菜品酒品相伴,友人无不拍手称快。
芸娘的精巧心思,怕是少有人及。她曾将茶叶用小纱囊包裹住,放入夏日初开的荷花花芯中,一夜过后,早晨取出泡茶,清香余韵满室飘香。
世间最美的事,便是遇见对的人,不负如来不负卿。三白对于芸娘也是极其包容的,绝不用规矩来束缚她,反而不停地引导她。三白一日被邀请去参加一场盛会,回来赞叹盛会的美好,芸娘感叹非生而为男子不能参加宴会。三白怂勇她作男子的装扮与其一同前去。芸娘穿上三白的衣服,改盘发为辫子,戴上帽子,便于男人别无二致了。
他们夫妻的感情如同粘合的胶与漆不可分开。一日三白,要外出求学与芸娘分离几月。三白站在船上,明明当时春光正好,把桃花争妍,三白却仿若“群鸟失群,恍若天地异色”一样,其深情至此!然而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奈何芸娘红颜薄命,早早去世,独留三白于世。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隔着200年的时光洪流,阅读这三白与芸娘的悲欢离合,他们的擦肩,相遇,让我感慨世间真有这样的纯粹感情。夫妻如明镜,活得精精致致,真真实实。他们像两滴水一样追逐相容,最后消失在浩瀚的烟波中。徒留给世人品读落泪。
沈复说”情之所钟,虽丑不嫌。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不到荣枯有数,得失衡量,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清朝沈复的爱情,芸娘去世后,他说“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裂,绵绵此恨。”没有了芸娘的三白呀。不再完整的人了,灵魂都缺失了一半。
想想古今多少人,皆是痴情子。苏轼的纪念其亡之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归有光思念其妻子“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令人读来肝肠寸断。念其是悲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三白与芸娘,但愿他们永远活在书中的第一卷里,相携着双手,看落霞满天,天边鸿雁轻飞过的剪影吧。
如今七八年已过,再回头看看,当时天真年幼的沈复已经停留在悠远的记忆长河中,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半世沧桑的沈三白,他透过泛黄薄纸矗立,良久方掩面喟叹,拂袖而去。
个中滋味,只有书中才好体味。
一、何其幸甚,蒙君不离
看完《闺房记乐》,脑海中久久横亘的一句话便是“何其幸甚”,何其幸甚,让我遇见你。
沈复与陈芸,自幼相识,两小无猜。芸娘天真温柔,美丽聪慧。更重要的是,她真心爱着沈复,为他藏粥,为他出痘斋戒,为他做“梅花盒”,为他熏茶煮水,平常的蔬菜一经她的手,便有了奇妙的美味。不仅如此,她还精通刺绣,也能陪沈复品论诗书,常有妙思趣想,沈复与朋友的聚会,花费不多却极有乐趣。
也许真是上苍嫉妒,这对璧人竟不能一路走到白头。
后来芸娘临终之际,拉着沈复的手,气息奄奄,字句之间的透出的深情,今日读之仍使人落泪:“……忆妾唱随二十三年,蒙君错爱,百凡体恤,不以顽劣见弃,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已此生无憾。”
而芸娘回煞之日,沈复不顾友人劝阻,执意进入室内要再见芸娘一面。
沈复后来又说:“今则天各一方,风流云散,兼之玉碎香埋,不堪回首矣。”
当时夫妇二人因家事流离在外,芸娘逝去当日,沈复回忆道:“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与归有光的“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相较,不分伯仲,皆可谓用情之至。
黄粱一梦,浮生未歇,何其幸甚,与君偕同。
二、山水怡情,云烟过眼
《浮生六记》中开篇便写道:“余生乾隆癸未冬十一月二十有二日,正值太平盛世,且在衣冠之家,居苏州沧浪亭畔,天之厚我,可谓至矣。东坡诗云:‘事如春梦了无痕。’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
沈复生于衣冠之家,临近的沧浪亭是苏州四大名园之一,在苏州现存园林中年代最久,为宋苏舜钦所建。由此可见,沈复身上与生俱来的文人气质、高雅情趣,言辞修养除了家庭教育外,与其生长环境不无关系。
具有潇洒气质的环境,也养育了沈复这样潇洒不羁的人:“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自作孽耳。余则非也,多情重诺,直爽不羁,转因之为果。”
他素喜山水园林,又是画家、诗人,在审美上自然有一番情趣,不爱人人交口称赞的名山大川,偏偏笑言:“余凡事喜独出己见,不屑随人是非,即论诗品画,莫不存人珍我弃,人弃我取之意。故名胜所在,贵乎心得,有名胜而不觉其佳者,有非名胜而自以为妙者。”
从他笔下经过了苏州、扬州、杭州、广州、荆州,与渔家女对饮放歌、与担者痛饮闲谈、与工佃酣酒舞拳、与友人煮茗清谈……
一世恍惚而过,转眼已是百年。
他生未卜此生休。阿房宫冷,铜雀台荒,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叹芸娘已去,不能重温当年太湖旧梦。
三、浮生一场,大梦将休
后来者在《养生记逍》中模仿沈复的口吻写道:“自芸娘之逝,戚戚无欢。春朝秋夕,登山临水,极目伤心,非悲则恨。”
我自知这一生将到尽头,可惜自与卿永诀,生年空老。
我在梦中看着,依稀记得你那时口角含笑,说,俟妾鬓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之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
我一直盼着那一天,等啊,等啊……可惜流年不利,竟不能与卿执手终老。
我一直看着,替你看着,这世间无休无止,看着山间清晨薄暮,潺潺溪流。
想着你说的“今世不能,以期来世”,我笑了笑,想着你的笑靥,轻轻闭上眼睛。
从此扰扰攘攘,又不知梦醒何时。
参考书目:《浮生六记》中州古籍出版社
《浮生六记》北京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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