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派第五季
第五季圆桌派12期看完了。
这一季做到了凤头豹尾,中间却是狼的腰,很脆弱无趣。
第一期嘉宾邓亚萍,非常出彩,她作为乒乓高手,业务处于顶尖的位置,还会表达,能总结,有逻辑,善思考,绝对是众生福音,一番对谈下来,台上神采飞扬,台下淋漓酣畅,一集就能圈粉无数啊,我是直接被倾倒。
怀着第一期被激荡起来的热情,盼来了第二期,嘉宾陈佩斯。
人在江湖,大家都知道,邓亚萍的口碑不如陈佩斯,邓如何跪受学位,如何短时间内败光国家投资几十亿等等。而陈则是高风亮节,德艺双馨。
感谢圆桌派这种谈话节目,可以全面立体地了解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人说的,媒体传的,都不如这个人自身表现出来的有说服力。
从二三两期节目中,丝毫没看出陈的艺术造诣有多深,说话也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除了在子女教育那个点上贡献了一点有益的观点,其他论调真是让人为他捏一把汗,替他难堪,说的都是些什么呀,既不学术,又无心得。而邓亚萍恰恰是他的反证,无论术道,都结合了自己的执行与感悟,让人心悦诚服。
所以,江湖上的传说,听听就行。
第四、六期嘉宾是陈晓卿,对于热爱各地美食的人来说,陈晓卿的节目还是可看一看的,但是与之相比,我更愿意看罗朗,他真实,凡事从小处着手,更能流露对食物之外的真情与懂得。
第五期嘉宾李松蔚,他是个很棒的心理咨询师,非常学术,严谨,与武志红相比,他更学院,表述也更舒服。这一期相对比较成功。
第七、第十期,没有特约嘉宾,四架老马车文涛,马爷,周轶君,许子东,没有碰撞出太多的火花,因为文涛太话痨,许子东退步千里,脑子嘴巴都跟不上,周轶君太过小心翼翼,中规中矩,一个马爷,难翻风浪。
第8期嘉宾刘子超,比较成功的一期,因为生活中如刘子超相似经历的不多,梁红张昕宇算一对,他们本身的经历与游历就很传奇,倘若有意成书成像,对于想看世界,想体会多样文化的人来说有极大的诱惑力。可因为性格没有攻击性,比较谦谦君子,文涛作为主持人又引领不够,反而抢话太多,造成了很多能谈透的地方没有谈透,该展开的事情没有展开,周轶君此期可圈可点,有相似的生活经历,说起话来就是能插得上嘴。
第八期的糟点在第9期嘉宾肖全处重演,肖全作为一个人物摄影师,跟拍了那么多的时代人物,文涛应该多加引领,给略为讷言的肖全多点说话机会,看节目前我期待能从肖全处学得如何捕捉所拍摄人物特点的一招两式,但是完全没有可能,其他三人光顾自己说说说,让肖全的分享非常表面化,等于聊了场寂寞。
隔了好久,才提起精神来看剩下的最后两期,竟是意外之喜。
特约嘉宾尹烨,看这期节目之前,不认识更不了解尹烨,但是一期聊完,立马被折服,他完全具备我所景仰的科学家的特质,数学物理,AI生物,人文艺术,历史哲学,遗传进化,有问皆侃侃而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两场谈话,周轶君毕现女性之聪明慧悟,窦文涛在巨擘跟前恢复虚心,所问所引都很在道上,许子东则是一个酸腐油腻的老男人形象,他的表现让人替他羞惭。
第六季圆桌派,假如还有第六季,愿马爷常在,呼唤梁文道、蒋方舟回归,周轶君可减少节目次数,许老师可以不用来了。
《圆桌派》第五季:邓亚萍的战士人格哲学
有的人天生就是战士,邓亚萍就是这种人。
人狠话少表情吊,眼明手快身体棒,邓亚萍在战场上大概就是这样。
邓亚萍的战斗人格
窦文涛:有一种天赋是身体上,可是像你们比赛到高精尖那个程度,有没有一种心理上的天赋,就是毫厘之间的这个差距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像咱们肯定就怂了。
邓亚萍:一定有,我们叫心理素质。小的时候体育竞技选村,它难就难在心理素质上难选,只能选客观,谁也看不到你的内心,谁也看不到你的意志品质。练到打比赛,有的运动员就爱紧张,有的运动员就人来疯,场子越大他越来劲。我属于后者,我属于人越多我越兴奋。我不怕去比赛,我喜欢比赛,但是很多女孩子是怕比赛。没人看我反而没那么兴奋了。
邓亚萍:小时候启蒙教练很难看得到孩子这种天性,这是天性,是天分,这个孩子本身他心理素质就是好,他就是擅长于打硬仗,他就敢上,他敢往上顶。他可能球本来不咋的,但有时候大家难受的时候,他说我上,他就有劲。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对于顶尖运动员,其实我们打到最后就是看心态,就是看你的心理素质。大家都是没有太大的差别。
任何的比赛,任何的对决,只要是两个生命体之间的任何的事,都是心理上的较量。
博尔赫斯的《瓜亚基尔》讲两个学者、两个高手之间一场暗流涌动的较量,明着在用语言互博,实则正是心理的较量。文中写道:“如果一个压倒了另一个,是因为他具有更坚强的意志,不是因为他能言善辩。”“语言,语言,语言。莎士比亚,无与伦比的语言大师,却鄙视语言。……语言的分量不及人重。”世界上一切较量均同此理。
竞技比赛是一种心理博弈,人生处处都是一场心理博弈。人活于世间最大的失败就是心理上的失败,失败使心理能级处于“羞愧”这个最纸级别,离死亡最近,人若长期处在这个状态就非常危险了。在人类所有的情绪里,恐惧是最严重最致命的,焦虑即恐惧,一旦产生恐惧,一切都土崩瓦解了。
像邓亚萍这样的人,就是战斗型人格,或竞技型人格。这不是培养出灭的,是天生的。
人格基本是天生的,或后先天(早期的后天形成我管它叫“后先天”),后来改变的就罕有了。有的人就完全不能适应这种竞技的、比赛型的人生,我就是这样的人。小时候一听体育老师说,两星期后要考八百米了,当天就会开始犯胃病。
个人不认为心理素质是可以锻炼的,除了天生之外,只有习惯和适应,把自己天天放在某一个(不适的)环境中,习惯和适应就已经是一种人格的改变——如果没有死掉话——从羊变成狼,还有无数的随机因素甚至让你一秒种变回原形。
如何克服“目的性颤抖”,怎样避免太想赢
邓亚萍:怎么去控制自己,怎么样让自己相对不怎么紧张,就像我们运动员,参加奥运会,奥运会谁不想拿冠军,我们从小训练的目的就是奥运冠军。但真要去了,你在那想着,你肯定拿不到。难就难在,我天天是为了这个目标去的,你还不能想,你还要把它放下。这个事情是难做的。还是有方法的,这个方法,就是专注在你的每一个过程里,比如像我,我会专注在打好每一拍,每一个球,每一局,每一场上。
如马未都所说,这个事是教不会的。就跟焦虚症、强迫症、恐高、口吃一样,人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神经系统的。邓的方法,就是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行动上,但这是极难的,这就是忘记自己、忘记先前的目的。
关于极致体验
窦文涛:这个时候好像世界在围着你而转,好像一切听着你调兵遣将,你就随意所之。它有几个特点,自我评价消失了,自我评判消失了,你说话的时候你脑子里你脑子里有个自我评判,还有一个就是时间感丧失了,有的觉得时间变慢了,有的觉得时间变快了,他进入了这种状态。你有没有这种,连打,怎么打都有,自然某种韵律给你踩上,有如神助。就像写字,你写得好了,神极而流了,那就是不犹豫。打顺了手,好像是上帝拿着你手打。那个时候气势如虹的感觉,是否好嗨啊。
邓亚萍:没有,乒乓球其实是非常冷静的一个项目,我们的脑子是非常冷静的,我们随时要观察对手,包括我们技战术的变化。绝对不能嗨。脑子非常清醒。尤如神助也好,感觉也好,实际上是靠平常练的,你得练到一定程度以后,你才能够有一些非凡的举动出来,到某种程度以后,全部都放掉了,全部都不重要了。我有过一个这样的经历,我记得是一九九零年的亚运会……结果有一个球打着打着,啪——突然感觉出来了,这个感觉是什么呢,你打吧,你打哪儿我都给你防过去,就这种感觉,但你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但是你打哪都没用,我会全都给你防回去,人一下子,像你说尤如神助。我印象好像自己像一个大力士似的,你打哪我都给你弄过去,反正我能够全部罩住。这是这种感觉。就是靠你平常的程累,到那个份上之后你对自己的极度自信,你没有任何的怀疑,他就是赢不了我。
这就是“卖油翁”倒油、“鲍丁解牛”,这个时候就是进入心流,绝对确定,毫不怀疑,全都在射程范围内,能完全控制,就是人剑合一,天人合一的“无我”之境。其实这种体验在生活里几乎人人都有过,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骑自行车。
所谓的天才,所谓“神之一手”,就是技艺熟练到某一个程度,就是专注的能力,心无杂念。年纪越轻,或越单纯、纯粹的人越容易获得那种“与神合一”的体验。一种宁静的人格。
窦文涛的完美主义强迫症
窦文涛:我原来一个毛病就是怕后悔,不允许犯错误,然后就是说百分之一的纰漏,对我来说给我带来的这个痛苦,超过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就是容易耿耿于怀,比如在台上说错个话,唉呀,我最早的时候,大概一个星期,这件事我过不去,日思夜想。我问你,当年那个著名的你输给那个何智丽,你当时用了几天度过那个比较颓的情绪。你用多少时间消化了这个情绪。
邓亚萍又复盘了一段具体细节,然后说,我是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了,最后没什么招了,输了。窦问她当时国内议论那么大,晚上睡得着吗。她说,一开始还是蛮坦然的,输一场球嘛,谁不输呢,反正我觉得我尽力了,但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不是这么简单。窦问她怎么度过。她说运动员会非常平和地看比赛,我没有发挥自己的水平,输了,我确实要找很多自己的问题,但这个比赛不是说我没有发挥我的水平、我没有尽力,而是我该做的都做了,我该使劲的都使劲了,那天她确实发挥比我好,我认为我是可以坦然的面对的。
窦文涛是不可能从邓亚萍那里得到解决方案的。首先他的问题就问错了,邓根本没有过颓丧情绪,行动派从不颓丧。因为窦文涛是典型文人,天生多愁善感、情感丰富、内心复杂、多思多虑,有太多无谓的杂念;而邓却是天生战士、将军人格,思想简单直接,从不被问题困扰,只从行动中解决问题。
窦文涛的思维模式是网状发散的,发现一个主要问题时会关注到其他与主问题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相关问题,于是问题越来越复杂;而邓的思维模式是单点直线式,且邓敏锐直接,凭本能和直觉捕捉到问题最根本的关键点,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心无旁骛,她的注意力更多在行动上,不去纠结那些无谓的过失增加内耗。这是他们人格特质上的区别。
静思者与行动者在放弃自我上难度还是有区别,静思有太多的机会让杂念溜进大脑,行动更容易摒弃杂念,肉体劳动比静坐冥想更容易使人静心,有人说没有师傅指导的静坐是危险的。
“把球打到台子上!”
一个人把一个事做到极致,就接近“道”了。
邓亚萍讲复盘时那种在具体行为里钻研技艺细节的极度专注;讲到日本选手伊滕美诚花里胡哨的发球,指她万变不离其宗,完全不必管它多少花样,直接盯她手中发来的球;讲到对手心态浮动想要赢球,就失去果断,无法用正常水平去处理球,那就是要输了;讲比赛的变数和不确定性充满整个过程……
这就跟解构人生一样,跟人生里的每一天,每一个下一刻,每一件事,每一个发生。
邓亚萍在兵兵球这种技艺(或游戏)里总结出来的战斗哲学几乎可以使用于一切人生事物上。就像一个武术高手,或者像一个杀手,只讲招式,如何拳拳到肉,如何找出目标破绽,直取命门,一击必命。
大道至简,邓亚萍有最朴素的行事哲学,像窦文涛(与本人)这样的,因为想得太多,道理都懂,把最简单的都忘掉了。
从简单,到复杂,需要勤勉,坚持,努力,是能够达到的;从复杂,到简单,则需要灵性,顿悟,放下。放过自己才是最难的。
2021-11-19